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第四百四十七

唐三藏法师玄奘 奉诏译

第二分真如品第五十二之二

尔时，欲、色界天众复白佛言：世尊！大德善现佛真弟子随如来生。所以者何？大德善现诸所说法，一切皆与空相应故。

尔时，善现告欲、色界诸天众言：汝诸天众说我善现佛真弟子随如来生，云何善现随如来生？谓随如来真如生故。所以者何？如来真如无来无去，善现真如亦无来去故，说善现随如来生。如来真如即一切法真如，一切法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是真如无真如性，亦无不真如性，善现真如亦复如是，故说善现随如来生。如来真如常住为相，善现真如亦复如是，故说善现随如来生。如来真如无变异、无分别，遍诸法转，善现真如亦复如是，故说善现随如来生。如来真如无所挂碍，一切法真如亦无所挂碍，若如来真如，若一切法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、无造无作，如是真如常真如相，无时非真如相，以常真如相无时非真如相故，无二无别，善现真如亦复如是，故说善现随如来生。如来真如于一切处无忆念、无分别，善现真如亦复如是，故说善现随如来生。如来真如无别异不可得，善现真如亦复如是，故说善现随如来生。如来真如不离一切法真如，一切法真如不离如来真如，如是真如常真如相，无时非真如相，善现真如亦复如是，故说善现随如来生。虽说随生而无所随生，以善现真如不异佛故。如来真如非过去、非未来、非现在，一切法真如亦非过去、非未来、非现在，善现真如亦复如是，故说善现随如来生。

过去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过去真如；未来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未来真如；现在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现在真如。若过去真如，若未来真如，若现在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色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色真如，受、想、行、识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受、想、行、识真如。若色真如，若受、想、行、识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眼处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眼处真如，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处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处真如。若眼处真如，若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处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色处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色处真如，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处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处真如。若色处真如，若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处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眼界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眼界真如，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界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界真如。若眼界真如，若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界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色界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色界真如，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界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界真如。若色界真如，若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界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眼识界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眼识界真如，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识界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识界真如。若眼识界真如，若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识界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眼触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眼触真如，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触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触真如。若眼触真如，若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触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眼触为缘所生诸受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眼触为缘所生诸受真如，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触为缘所生诸受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触为缘所生诸受真如。若眼触为缘所生诸受真如，若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触为缘所生诸受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我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我真如，有情、命者、生者、养者、士夫、补特伽罗、意生、儒童、作者、受者、知者、见者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有情乃至见者真如。若我真如，若有情乃至见者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布施波罗蜜多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布施波罗蜜多真如，净戒、安忍、精进、静虑、般若波罗蜜多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净戒乃至般若波罗蜜多真如。若布施波罗蜜多真如，若净戒乃至般若波罗蜜多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内空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内空真如，外空、内外空、空空、大空、胜义空、有为空、无为空、毕竟空、无际空、散无散空、本性空、自共相空、一切法空、不可得空、无性空、自性空、无性自性空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外空乃至无性自性空真如。若内空真如，若外空乃至无性自性空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真如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真如真如，法界、法性、不虚妄性、不变异性、平等性、离生性、法定、法住、实际、虚空界、不思议界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法界乃至不思议界真如。若真如真如，若法界乃至不思议界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苦圣谛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苦圣谛真如，集、灭、道圣谛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集、灭、道圣谛真如。若苦圣谛真如，若集、灭、道圣谛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四念住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四念住真如，四正断、四神足、五根、五力、七等觉支、八圣道支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四正断乃至八圣道支真如。若四念住真如，若四正断乃至八圣道支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四静虑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四静虑真如，四无量、四无色定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四无量、四无色定真如。若四静虑真如，若四无量、四无色定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八解脱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八解脱真如，八胜处、九次第定、十遍处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八胜处、九次第定、十遍处真如。若八解脱真如，若八胜处、九次第定、十遍处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空解脱门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空解脱门真如，无相、无愿解脱门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无相、无愿解脱门真如。若空解脱门真如，若无相、无愿解脱门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三乘十地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三乘十地真如，菩萨十地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菩萨十地真如。若三乘十地真如，若菩萨十地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五眼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五眼真如，六神通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六神通真如。若五眼真如，若六神通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佛十力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佛十力真如，四无所畏、四无碍解、大慈、大悲、大喜、大舍、十八佛不共法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四无所畏乃至十八佛不共法真如。若佛十力真如，若四无所畏乃至十八佛不共法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三十二大士相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三十二大士相真如，八十随好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八十随好真如。若三十二大士相真如，若八十随好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无忘失法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无忘失法真如，恒住舍性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恒住舍性真如。若无忘失法真如，若恒住舍性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陀罗尼门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陀罗尼门真如，三摩地门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三摩地门真如。若陀罗尼门真如，若三摩地门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预流果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预流果真如，一来、不还、阿罗汉果、独觉菩提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一来果乃至独觉菩提真如。若预流果真如，若一来果乃至独觉菩提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一切菩萨摩诃萨行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一切菩萨摩诃萨行真如，诸佛无上正等菩提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诸佛无上正等菩提真如。若一切菩萨摩诃萨行真如，若诸佛无上正等菩提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一切智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一切智真如，道相智、一切相智真如即如来真如，如来真如即道相智、一切相智真如。若一切智真如，若道相智、一切相智真如，若如来真如，同一真如无二无别。

天众当知！诸菩萨摩诃萨现证如是一切法真如，说名如来、应、正等觉，我于如是诸法真如能深信解，故说善现从如来生。

当说如是真如相时，于此三千大千世界，诸山大地六种变动：东涌西没，西涌东没，南涌北没，北涌南没，中涌边没，边涌中没。尔时，欲界、色界天众，复以天上旃檀香末、多揭罗香末、多摩罗香末，及以天上嗢钵罗花、钵特摩花、拘某陀花、奔荼利花，奉散如来及善现上而白佛言：甚奇！如来！未曾有也！大德善现由真如故随如来生。

尔时，具寿善现便谓诸天众言：诸天当知！然我善现不由色故随如来生，不由色真如故随如来生，不离色故随如来生，不离色真如故随如来生；不由受、想、行、识故随如来生，不由受、想、行、识真如故随如来生，不离受、想、行、识故随如来生，不离受、想、行、识真如故随如来生。如是乃至不由一切智故随如来生，不由一切智真如故随如来生，不离一切智故随如来生，不离一切智真如故随如来生；不由道相智、一切相智故随如来生，不由道相智、一切相智真如故随如来生，不离道相智、一切相智故随如来生，不离道相智、一切相智真如故随如来生。不由有为故随如来生，不由有为真如故随如来生，不离有为故随如来生，不离有为真如故随如来生；不由无为故随如来生，不由无为真如故随如来生，不离无为故随如来生，不离无为真如故随如来生。何以故？诸天众！是一切法都无所有，诸随生者、若所随生、由此随生、随生时处皆不可得。

尔时，舍利子白佛言：世尊！诸法真如、法界、法性、不虚妄性、不变异性、平等性、离生性、法定、法住、实际、虚空界、不思议界皆最甚深。谓于此中色不可得，色真如亦不可得。何以故？此中色尚不可得，况有色真如可得！此中受、想、行、识不可得，受、想、行、识真如亦不可得。何以故？此中受、想、行、识尚不可得，况有受、想、行、识真如可得！如是乃至此中一切智不可得，一切智真如亦不可得。何以故？此中一切智尚不可得，况有一切智真如可得！此中道相智、一切相智不可得，道相智、一切相智真如亦不可得。何以故？此中道相智、一切相智尚不可得，况有道相智、一切相智真如可得！

佛言：舍利子！如是！如是！如汝所说。诸法真如乃至不思议界皆最甚深，所谓此中色不可得，色真如亦不可得。何以故？此中色尚不可得，况有色真如可得！如是乃至此中一切相智不可得，一切相智真如亦不可得。何以故？此中一切相智尚不可得，况有一切相智真如可得！

当说如是真如相时，二百苾刍诸漏永尽，心得解脱，成阿罗汉。复有五百苾刍尼众远尘离垢，于诸法中生净法眼，五千菩萨生天人中得无生忍，六千菩萨诸漏永尽，心得解脱，成阿罗汉。

尔时，佛告舍利子言：今此众中六千菩萨已于过去亲近供养五百诸佛，一一佛所发弘誓愿正信出家，虽修布施、净戒、安忍、精进、静虑，而不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远离方便善巧，起别异想，行别异行。修布施时作如是念：此是布施，此是施物，此是受者，我能行施。修净戒时作如是念：此是净戒，此是罪业，此所护境，我能持戒。修安忍时作如是念：此是安忍，此是忍障，此所忍境，我能安忍。修精进时作如是念：此是精进，此是懈怠，此是所为，我能精进。修静虑时作如是念：此是静虑，此是散动，此是所为，我能修定。彼不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远离方便善巧，依别异想而行布施、净戒、安忍、精进、静虑别异之行。由别异想、别异行故，不得菩萨无别异想及失菩萨无别异行。由此因缘不得入菩萨正性离生位，由不得入菩萨正性离生位故，得预流果渐次乃至阿罗汉果。是故，舍利子！若菩萨摩诃萨虽有菩提道及有空、无相、无愿解脱门，而不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及远离方便善巧，便证实际堕于声闻或独觉地。

尔时，具寿舍利子复白佛言：世尊！何因缘故，有声闻乘或独觉乘补特伽罗，修空、无相、无愿之法，不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远离方便善巧，便证实际堕于声闻或独觉地；有菩萨乘补特伽罗，修空、无相、无愿之法，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依方便善巧，虽证实际而趣无上正等菩提？

佛言：舍利子！诸声闻乘或独觉乘补特伽罗，远离一切智智心，不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无方便善巧故，修空、无相、无愿之法，便证实际堕于声闻或独觉地。诸菩萨乘补特伽罗不离一切智智心，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依方便善巧，大悲心为上首，修空、无相、无愿之法，虽证实际而能入菩萨正性离生位，能证无上正等菩提。

舍利子！譬如有鸟，其身长大百逾缮那，或复二百、或复三百逾缮那量而无有翅。是鸟或从三十三天，投身而下趣赡部洲，于其中路复作是念：我欲还上三十三天。舍利子！于汝意云何？是鸟能还三十三天不？

舍利子言：不也！世尊！不也！善逝！

佛告舍利子：是鸟中路或作是愿：至赡部洲当令我身无损无恼。舍利子！于汝意云何？是鸟所愿可得遂不？

舍利子言：不也！世尊！不也！善逝！是鸟至此赡部洲时，其身决定有损有恼，或致命终或邻死苦。何以故？是鸟身大，从远而堕，无有翅故。

佛言：舍利子！如是！如是！如汝所说。舍利子！有菩萨乘补特伽罗亦复如是，虽经无量无数大劫，勤修布施、净戒、安忍、精进、静虑，亦修般若求趣无上正等菩提，而不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远离方便善巧，修空、无相、无愿之法，便证实际堕于声闻或独觉地。何以故？舍利子！是菩萨乘补特伽罗远离一切智智心，虽经无量无数大劫，勤修布施、净戒、安忍、精进、静虑，亦修般若，而不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远离方便善巧，遂堕声闻或独觉地。

舍利子！是菩萨乘补特伽罗，虽念过去未来现在诸佛世尊所有戒蕴、定蕴、慧蕴、解脱蕴、解脱知见蕴，恭敬供养随顺修行，而于其中执取相故，不能正解是诸如来、应、正等觉所有戒蕴、定蕴、慧蕴、解脱蕴、解脱知见蕴圆满功德。是诸菩萨不能正解佛功德故，虽闻无上正等觉道及空、无相、无愿法声，而依此声执取其相，执取相已回向无上正等菩提。此菩萨乘补特伽罗，如是回向不得无上正等菩提，堕于声闻或独觉地。何以故？舍利子！是菩萨乘补特伽罗，由不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及远离方便善巧故，虽以种种所修善根回向无上正等菩提，而堕声闻或独觉地。

复次，舍利子！有菩萨乘补特伽罗，从初发心常不远离一切智智心，大悲为上首，勤修布施、净戒、安忍、精进、静虑，亦修妙慧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常不远离方便善巧，虽念过去未来现在诸佛世尊所有戒蕴、定蕴、慧蕴、解脱蕴、解脱知见蕴而不取相，虽修空、无相、无愿解脱门亦不取相，虽念自他种种功德，与诸有情平等共有回向无上正等菩提亦不取相。

舍利子当知！如是住菩萨乘补特伽罗直趣无上正等菩提，不堕声闻及独觉地。何以故？舍利子！是菩萨乘补特伽罗从初发心乃至究竟，常不远离一切智智心，于一切时大悲为上首，虽修布施、净戒、安忍、精进、静虑，亦修般若而不取相，虽念过去未来现在诸佛世尊所有戒蕴、定蕴、慧蕴、解脱蕴、解脱知见蕴亦不取相，虽修无上正等觉道及空、无相、无愿之法亦不取相。

舍利子！是菩萨乘补特伽罗有方便善巧故，以离相心修行布施、净戒、安忍、精进、静虑及修般若波罗蜜多，如是乃至以离相心修行一切智、道相智、一切相智，由斯定证所求无上正等菩提。

尔时，舍利子白佛言：世尊！如我解佛所说义者，若菩萨摩诃萨从初发心乃至究竟，摄受般若波罗蜜多，常不远离方便善巧，是菩萨摩诃萨邻近无上正等菩提。所以者何？是菩萨摩诃萨从初发心乃至究竟，都不见有少法可得，谓若能证、若所证、若证处、若证时、若由此证都不可得。所谓若色、若受、想、行、识，如是乃至若一切智、若道相智、一切相智都不可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