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曜经 卷第十二
尊者法救 造
姚秦三藏竺佛念 译
杂品第十六
当念自觉悟,慎莫损其行,
行要修亦安,不行行受报。
当念自觉悟者,夫人有施为,先当内思惟校计熟思。
善思而思行,慎勿失其所,
虑不失所者,失所怀痛忧。
是故说,当念自觉悟也。慎莫损其行者,夫人有所施为,事情已彰复还懈慢,不究其理不禅思惟,或时讽诵亦不通利,临欲试时舍众逃亡,是谓於学有损。习禅之人念不在定流驰万端,如彼猿猴舍一趣一,於贤圣法律乃有大累,是故先达之人教彼后生,卒成其道不使漏失。是故说,慎莫失其所也。虑不失所者,或有诵人日诵十千解义百千,昼夜讽诵不失上下文句,一一分明理不远义,入禅之寂,天雷地震万响俱作不能动其神。是故说,虑不失所者也。失所怀痛忧者,行不专己,俱兴嫉意,自坠於渊,皆由行不正故。是故说,失所怀痛忧也。
人当求方便,自致获财宝,
彼自观其义,意愿即果之。
人当求方便者,世人多慕周旋四方,孜孜汲汲求救形命皆贪财货。诸比丘等复求方便,诵契经、律、阿毗昙及诸杂藏,坐禅比丘禅定入微,小七大七不失其次,耳锤法财已得功德增益其行。是故说,人当求方便,自致财宝也。彼自观其义,意愿即果之者,世人思惟,谁有富贵积财千万者,随意所念费耗财宝,学道之人,捐舍妻息去离荣宠,自知功德具满,分别义理问则能答。彼坐禅人复自观见禅定寂静,得六神通飞腾虚空作十八变,踊没自由,不信道者睹已则信,已信道者遂进不退。是故说,彼自观其义,意愿即果之也。
坐起求方便,自求於锭明,
如工炼真金,除去尘垢冥,
不为闇所蔽,永离老死患。
坐起求方便,自求於锭明者,所谓坐起者,诸疑结使是,人怀懈慢不究其业,彼懈慢人虽言起立与坐无异,精勤之人虽言坐卧与立无异。是故说,坐起求方便,自求於锭明也。常当专意求於锭,明光无尽无处不照。是故说,求於锭明也。如工炼真金,除去尘垢冥者,彼大众中工师巧匠集在彼众,犹如尘垢物为尘所蔽,未被剗除遂增污秽。今此人心亦复如是,为淫怒痴垢所染,亦无精光不得照耀。是故说曰,如工炼真金,除去尘垢冥也。不为闇所蔽,永离老死患者,彼修行人,剗治尘垢无诸结使,终不为生所屈、不为老所困、不为无常所召。是故说,不为闇所蔽,永离老死患。
不羞反羞,羞反不羞,不畏现畏,
畏现不畏,生为邪见,死入地狱。
不羞反羞者,或有行人年岁长大,不肯从小比丘承受教戒,小比丘所说随顺法教,长老羞耻内自思惟:为少年比丘所授,极怀惭愧藏颜无处。於彼不应起羞而羞。是故说,不羞反羞也。羞反不羞者,彼修行人不诵习契经、律、阿毗昙及诸杂藏,虚受信施衣被、饭食、病瘦医药、床褥卧具。是故说,羞反不羞也。不畏现畏者,灭尽泥洹淡然无为,反更畏之不亲其行,彼泥洹中无生、无老、无病、无死,亦复无天趣,人趣,地狱、饿鬼、畜生趣,反更畏之如所说。彼凡夫人未曽闻此,本无、今无、已无、当无,亦无恐惧安隐,亦复无众害诸变,舍一切难,而反畏之。是故说曰,不畏而现畏也。畏反不畏者,五道生死淫怒痴炽然为本所烧,渐增生老病死愁忧苦恼不可称说,亦不畏彼更著三有。是故说,畏反不畏也。生为邪见,所谓邪见者,可羞不羞、不羞反羞,可畏不畏、不畏反畏,此尽名为邪见。造邪见业,是谓生为邪见,死入恶道,作罪多者入恶道,作罪次者入畜生,作罪少者入饿鬼。是故说曰,邪见堕恶道。
人前为过,后止不犯,是照世间,
如月云消。
昔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。彼时去国界不远有梵志子,名曰无害,常追逐师友,读梵志经典。所事师者耆旧长老,年过八十所纳妻妇年幼少壮、颜貌端正,女之礼节威仪备举。无害梵志子亦复端正丈夫,姿颜世无双比。时彼女人淫欲炽盛,即捉梵志子无害手:“吾敬卿德欲与情交,宜可尔不?”无害闻之,以手掩耳:“我宁䘮命终不敢听。”女答之曰:“夫人饥渴给以食饮,岂不笃意耶?我今淫火炽盛,须卿淫水灭之,岂不适我情耶?设当由汝䘮我命根者,於此经典何用学为?”无害答曰:“我从母意犯梵志法,死入地狱,岂不枉乎?”时彼无害自拽走出门外。时梵志妇髼头乱发以土自坌,裂坏衣裳坐地嗥哭。长老梵志行还见之,问其妇曰:“谁取汝打扑乃尔?”妇答梵志:“是汝亲信弟子。”梵志闻已内自思惟:吾今不宜彰露此事,彼人备闻害我不疑,当以权宜𢕄以诱进,乃获其身断其命根。即呼梵志子而告之曰:“汝前后已来,所学咒术皆悉备具无有缺漏,然当选择良日祭祀诸神咒乃得行。左手援盾右手援剑,诣彼要道崄路,值人斩之,数满千人,而取一指如是成鬘,咒乃得行。”是时,弊魔复遣䆒槃茶鬼,卫护其人使得行恶,断绝人路无复行人,渐渐乃至阇黎连尼园中,人民丘旷举国被灾,又少一指不充其数。无害亲所生母每生此念:“吾子久在旷野,饥寒勤苦必然不疑。”时母送饷躬诣彼国,无害遥见便生此念:“吾受师训当办指鬘,今少一指不充其数。今值我母自来送饷,若我先食咒术不成,若我先杀母者当犯五逆罪。”梵志子应从佛得度,如来三达见彼无害兴五逆意杀母不疑:“若审尔者亿佛不救,吾今宜往拔济其苦,使母子俱全岂不善乎?”即化作比丘,手执应器视地而行,循彼径路直趣彼园,路侧行人诸牧牛者语曰:“沙门止止!莫从此路,前有暴贼,名曰指鬘,前后已来伤害人民不可称计,我等所忌不从此路。沙门单弱,备为贼所害者不亦剧耶?”化人曰:“无苦,贼不害我,吾有禁咒足能制彼,使不害我。”转复前进遂欲至园。指鬘遥见有比丘来,欢喜踊跃不能自胜:“吾愿果矣。必成指鬘,又不害母,咒术成办。权停我母及此饷食,杀彼比丘然后能食。”执刃擎盾往逆比丘。无害素是壮士,走及奔马驰趣向佛;佛以神力令彼无害在地顿缩,佛地寛舒,如是疲极不能及佛。指鬘举声唤沙门曰:“止止沙门!吾欲问义。”比丘答曰:“吾自久住,卿自不住。”尔时,指鬘以偈向比丘说曰:
“沙门行反言住,我住反言不住,
沙门当说此义,云何汝住我不住?”
尔时,佛复以偈答曰:
“指鬘我已住,无害一切人,
汝为𠒋暴人,何不改罪过?”
广说如契经偈。尔时,指鬘贼即以剑盾、头上指鬘投於深涧,叉手合掌向如来忏悔,复以偈赞曰:
“自归大圣雄,欲觐尊沙门,
今欲自悔过,久来所作罪。”
尔时,世尊还现色相威神炳著,手执指鬘诣祇桓精舍告诸比丘:“汝等将此指鬘度为比丘。”即如佛教得为道人,清旦著衣持钵入舍卫城分卫。尔时,城门里有一壮象,怀妊欲产不时得产。象主遥见比丘来即起迎逆:“比丘若能使象时产者,可得入城乞;不能使象产者,不得入城分卫。”比丘答言:“吾先不诵此咒,且小停住,须吾还至世尊所受诵神咒,还当咒之使象得产。”时,指鬘比丘即至世尊所,头面礼足白世尊曰:“向者入城分卫,值城门里有象欲产,责我咒术,象得产者然后得乞。唯愿世尊,愿受神咒,使象得产使得分卫。”
佛告指鬘:“汝往彼所当以此言咒之:‘今至诚咒,自生已来初不杀生。’持是至诚语使象得产无他。”尔时,鸯崛魔从佛受咒术,即往咒象安隐得产。时诸人民皆称:“善哉!世间乃有此奇怪之事。此指鬘前后杀生不可称计,今方自咒从生已来初不杀生,持是至诚语使象得产无他。”便得入城,街巷人民见指鬘来,其中或有父母、兄弟、妻息为指多所杀者,皆前报怨,或以刀杖、瓦石打指鬘极使牢熟,破头伤体裂坏衣被,钵盂亦破,即走出城竟不得食。还至世尊所,头面礼足自说缘本,佛知其意,指鬘受缘报何其速哉?尔时,世尊渐与说法,即於座上得须陀洹果乃至罗汉,六通清彻。
尔时,波斯匿王即集四种兵:马兵、象兵、车兵、步兵,欲往诣彼国与鸯崛魔共斗。出舍卫城中,道闻行人说,鸯崛魔大贼受如来教得为比丘,即停兵众入祇洹精舍,与如来相见。尔时,世尊知王当来,即以神足隐鸯崛魔形使不显露。时王波斯匿至世尊所,头面礼足在一面坐,尔时,世尊即知而问曰:“王严备战具集四种兵,为欲何至?”王白佛言:“界内有贼,名鸯崛魔,依险作贼暴虐无道,故集兵众欲往攻伐。中路闻人说:‘鸯崛魔受如来化得为道次。’不审其人今为所在?”佛知王意即摄神足,使王见鸯崛魔。王见恐惧面投於地,诸臣扶起以水洒之。佛告王曰:“是王大幸遇此小恐,其人已得阿罗汉果。设当王诣彼深园见其本形,头戴指鬘人血涂体,身执利剑颜色隆怒,王当见者心肝摧碎即䘮命根。”王白佛言:“如来今日未降者降、未度者度,云何世尊!其人乃杀无央数人,云何得成罗汉果?”佛言:“无苦,行有前后,有熟不熟,有初有终。”尔时,世尊观宿因缘,便於大众而说斯颂:
“人前为恶,以善灭之,是照世间,
如月云消。”
人前为恶以善灭之者,如彼指鬘,杀害无数千人,以贤圣八品道而灭其恶,诸恶已尽永无根本,究竟清净得不起法。是故说,人前为恶,以善灭之也。是照世间,如月云消者,世间者其义有三:一名众生世,二名器世,三名阴世。犹如秋月众星围绕,於中独明光照远近,弊恶比丘诸恶已尽,修清净行,便於大众广有利济。是故说,是照世间,如月云消也。
人前为恶,以善灭之,世间爱著,
念空其义。
人前为恶,以善灭之者,夫作恶皆由爱著,彼梵志妻兴恶向无害,皆由爱心。是故说,人前为恶,以善灭之也。世间爱著,念空其义者,爱心深固流转三界,受四生分回趣五道,皆由爱著不能舍离,行人分别虚而不真,知皆空寂不可恃怙。是故说,世间爱著,念空其义也。
少壮舍家,盛修佛教,是照世间,
如月云消。
佛契经说:“因象师喻,时,象师教训少壮象,乐於旷野不被调御,即於旷野命终,复有中象不被调御,於彼取命终。少壮比丘此亦如是,不被教训而取命终,长老比丘不被教训而取命终。”比丘当知此亦如是,少壮象被调御而取命终,中年象被调御而取命终,少壮比丘被教训而取命终,长老比丘被教训得贤圣法而取命终。少壮比丘盛修佛教,无所漏失具足佛法。云何为具足?越次取证成无上果。是故说,少壮舍家,盛修佛教也。是照世间,如月云消者,犹如秋月光明远照也。
少壮舍家,盛修佛教,世间爱著,
念空其义。
少壮舍家者,欲断爱著,诸天、阿须伦所见敬待,伽留罗、乾沓和等皆悉承事供养。是故说,世间爱著,念空其义也。
生不施恼,死而不戚,是见道悍,
应中勿忧。
生不施恼,死而不戚者,自生已来不杀盗淫泆,不犯诸邪,临命终时,神识澄静亦不惊惧,亦复不见地狱、畜生、饿鬼,不见弊恶鬼,但见吉祥瑞应。是故说,生不施恼,死而不戚也。是见道悍,应中勿忧者,彼见谛人已离五难,虽在忧戚之间惔然无为,亦不悲号哭泣生诸众恼。是故说,是见道悍,应中勿忧也。
生不施恼,死而不戚,是见道悍,
在亲独明。
生不施恼,死而不戚者,自生已来,不由父母、兄弟、宗亲五族而行恶法也。是故说,在亲而独明。
断浊黑法,学惟清白,度渊不反,
弃倚行止,不复染乐,欲断无忧。
断浊黑法者,云何名为浊黑法?答曰:“一切诸使缚结尘垢,一切诸不善法、退堕法、诸染著生死者,当断、已断、永断。”是故说,断浊黑法也。学惟清白者,云何名为清白法?答曰:“意止、意断、神足、根、力、觉意、八正道,三十七品,正使有法离於生死得出要者,亦名清白法。”是故说,学唯清白也。度渊不反者,何以故名为渊?所谓渊者,流在界趣转增生死,由此渊故流转生死不可称记,堕三涂八难,是故世尊说,当灭四渊求无上道。是故说,度渊不反也。弃倚行止者,云何为倚?所谓倚者,倚欲不善法,是故如来说,弃倚无著乃谓真行。是故说,弃倚行止也。不复染乐者,不染五乐,亲近贤圣律终不舍离。是故说,不复乐也。欲断无忧者,夫人不至於无为,皆由有欲,染著女色兴意思想,念彼色貌发毛、爪齿肥白端正。行人执意除去彼念,欲想便息不复炽然。是故说,欲断无忧也。
爱欲意为田,淫怒痴为种,
故施度世者,得福无有量。
爱欲意为田者,犹如荒田秽地不数修治,葌草竞生侵害良苗,谷子不滋时不丰熟,人染著爱欲亦如是。是故说,爱欲意为田也。淫怒痴为种者,夫行人习行常自观察,若人种德,为施何处而获果报?答曰:“施无空入者少,施空入者多。”云何施无空入者少?答曰:“诸在外道异学及裸形梵志、尼乾子等,愚人好施於中望福,於十六分而不获一。”犹如秽田伤害善苗,秽行梵志侵害善根,为淫怒痴所覆不生道果。是故说,淫怒痴为种,故施度世者也。得福无有量者,叹说如来圣众施福之报,於大众之中有断欲人,所施虽少获福无量,所得果报不可称计。是故说,故施度世者,得福无有量。
犹如秽恶田,瞋恚滋蔓生,
是故当离恚,施报无有量。
犹如秽恶田,瞋恚滋蔓生者,何以故名为秽恶?所以名秽恶者,亦自毁己复毁他人。所以自毁者,瞋恚炽盛颜色变易本性改异,是谓自毁。复毁他人者,瞋恚炽盛毁损他人,乃至失其命根。是故说,犹如秽恶田,瞋恚滋蔓生也。是故当离欲恚,施报无有量者,人由怀恚后受恚报,人由瞋恚亡国破家,皆由瞋恚,仁施福德施无恚者,获福无量。是故说,当离恚施,报无量也。
犹如秽恶田,愚痴秽恶生,
是故当离愚,获报无有量。
犹如秽恶田,愚痴秽恶生者,犹彼盲人目不睹高原平地,亦不见善色、恶色、青黄赤白。此众生类亦复如是,以无明闇法而自缠络,不睹四谛善不善法,覆蔽慧明及三十七道品。外道异学及诸梵志,痴所覆盖不识道真。如来圣众,永无此患。是故说,犹如秽恶田,愚痴滋蔓生也。是故当离愚痴,获报无有量者,彼修行人欲求无愚者,当从何求?答曰:“当从如来圣众求。何以故?以其圣众观察本末,若大若小若好若醜,分别四谛眼明智觉毫𣯛不失,施彼如来圣众无有愚痴者,获报无量也。”是故说,当离痴,施报无有量也。
犹如秽恶田,憍慢滋蔓生,
是故当离慢,获报无有量。
犹如秽恶田,憍慢滋蔓生者,外道异学憍慢最甚,是故如来说偈曰:“婆罗门憍慢滋多,从今世命终,当生六趣中,鸡、猪、狗、狼、驴五,泥犁六,类彼人者不获其报。”是故说,犹如秽恶田,憍慢为滋多也。是故当离慢,获报无有量者,於如来大法中除去憍慢,或时著衣持钵入村乞食,下意自卑如旃陀童女,身被宝衣价直百千,若诣他舍倚门侍立不敢入舍。侮慢比丘亦复如是,本出豪族自苦其形修乞士法,御心调意如执利剑,手执钵盂如世穷人。阎浮利人以发为饰,我沙门便取剃之;阎浮利人衣裳多贪,白净沙门染污为色;阎浮利人诸犯罪者逐著深山,沙门山薮为家。无欲之人执行如是,况得向愚者心可移乎?是故说,当离憍慢,获报无有量也。
犹如秽恶田,贪欲为滋蔓,
是故当离贪,获报无有量。
犹如秽恶田,贪欲为滋蔓者,人怀悭贪至死不改,或由悭贪伤夭命根,是故智者去离悭贪。是故说,犹如秽恶田,贪欲为滋蔓,是故当离贪,获报无有量也。
六增上王,染为染首,无染则离,
染者谓愚。
六增上王者,所谓王者何者是?曰意也。以次数者则名六,逆数者亦为六。增上者,意动则五随走作五情,设使诸入尽意所造。如佛契经说,犹如五根各各有境界,不相错涉亦不相侵。意者至此五处最为原首,侵彼五界,役使五情不得停住,於五事中最胜最妙,是故名为王。是故说,六为增上王也。染为染首者,云何为染?所谓染者,染色、声、香、味、细滑法。是故说,染为染首。无染则离者,云何名无染?所谓无染者阿罗汉是。虽言须陀洹诸尘垢尽得法眼净,不永得净,罗汉者永已得净。是故说,无染则离也。染者谓愚,愚人所习习,著色、香、味、细滑法,应思惟者然不思惟,不应思惟者反更思惟。是故说,染者谓愚也。
骨干以为城,肉血而涂之,
根门尽开张,结贼得纵逸。
骨干以为城,肉血而涂者,所谓城者,以五阴身为墙,骨干垣壁以血染之,若当以内物现露於外者,便生恶露观,不染著身,兴不可乐想,以其皮肤覆骨庄饰为形,智者观察无一可贪。是故说,骨干以为城,肉血而涂之。根门尽开张,结贼得纵逸者,眼根开张受於外色,曰谁开乎?答曰:“由不思惟,故使结贼得入劫善根财货。”耳、鼻、口、身、心亦复如是,意根开张结贼得入。是故说,根门得开张,结贼得纵逸也。
有缘则增苦,观彼三因缚,
灭之由贤众,不从外愚除。
有缘则增苦者,前有因缘后生增苦,前无因缘苦何由生?犹如泉源出水成江河,此亦如是,因前有缘则有苦际,渐渐增长至四百四患。是故说,有缘则增苦也。观彼三因缚者,犹如愚事人闭在作坊役使不住,此亦如是,五盛阴身以结使为缚,忧愁苦恼役使心识不得停住,复当经历四百四病。是故说,观彼三因缚也。灭之由贤众者,夫欲信施当诣大众,施少获福多,犹如勇健丈夫能却外敌摧败彼众,乃名勇健,加得赏赐过出众人。如来圣众亦复如是,如海纳万川不拒细流,有来供养者不存用喜,不供养者亦不忧戚。是故说,灭之由贤众也。不从外愚除去,世愚惑人颠倒来久计著吾我,著五阴身计为实身,犹如有人曽不被毒蛇螫而不避之,曽不被结使缚者而造其行,为外尘所染。是故说,不从外愚除也。何以故名为杂?所以言杂者,偈义种种演说不同,余偈单义不与此同。是故说,杂也。
水品第十七
心净得念,无所贪乐,已度痴渊,
如雁弃池。
心净得念,无所贪乐者,系心於净,恒求巧便欲得出要,观此生死如幻如化,常怀恐惧心如炽火。是故说,心净得念,无所贪乐也。如雁弃池者,知彼池水多诸畏惧,人为猎者数来惊怖,鸟即弃池,鸟翔避此众难。是故说,如雁弃池也。已度痴渊者,痴渊所蔽入骨彻髓,便求方便永灭无余。是故说,已度痴渊也。
譬如雁鸟,从空暂下,求出恶道,
至无为处。
譬如雁鸟者,畏诸众鸟飞在虚空,避此诸难自求无为。是故说,譬如雁鸟也。从空暂下者,身能飞行远近无碍,去危就安。是故说,从空暂下也。求出恶道,到无为处也。贤圣弟子如来等正觉,为人除恶求出恶道,断不善业离一切结。是故说,求离恶道,至无为处也。亦名灭尽泥洹,无生灭著断,恒不变易亦不磨灭,彼得定修行人,为老病所逼,四百四病恒切己身,厌患四大身,舍五阴形,入无为处。
不修梵行,少不积财,愚者睡眠,
守故不造。
昔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。尔时,世尊到时著衣持钵,将侍者阿难见阎浮界二人耆老,形变色衰偻步而行,见已世尊便笑。尔时,阿难更整衣服,右膝著地长跪叉手白佛言:“佛不妄笑,笑必有以,愿说其意。”尔时世尊告阿难曰:“汝颇见此二耆旧长老不?形变色衰。若此二人,於此舍卫国从少积财者,於舍卫国第一豪富;若当舍妻子弃捐居业,出家学道,即成阿罗汉。若小积财至足今日,於此舍卫城里,复在第二家;若出家学道,得阿那含果。此二人若在中年,积财至今日足,在第三家;若出家学道者,得斯陀含果。愍此二人违前所愿,舍本随末,饥寒勤苦万患并至。”尔时,世尊观察此义,为后众生敷演大明,在於大众而说斯偈。
“不修梵行,少不积财,如鹤在池,
守故何益?”
犹如老鹤伺立池边,望鱼上岸乃取食之,终日役思不果其愿,用意不息自致亡躯。老有老法壮有壮力,鹤以老法行於壮力终日不果,但念少壮捕鱼,不觉耆年已至。今此耆年长老亦复如是,自念力壮,歌舞戏笑博弈戏乐,不虑今日,年迈耆艾抱膝蹲踞。忆彼所更不行老法,但念少壮欺诈万端。是故说,如鹤在池,守故何益。
莫轻小恶,以为无殃,水滴虽微,
渐盈大器,凡罪充满,从小积成。
莫轻小恶,以为无殃者,人为恶行虽小不可轻,蛇蚖虽小螫啮人身,毒遍其身以丧命根,毒药虽𢕄人未得食见毒便死。此亦如是,为恶虽小妨人正行,不至究竟不虑於后当受其报,日复一日不肯改更,不念远离恶遂滋长。是故说,莫轻小恶,以为无殃也。水滴虽𢕄,渐盈大器者,犹如大器仰承水漏,滴滴相寻溢满其器。是故说,水滴虽𢕄,渐盈大器也。凡罪充满,从小积成,愚人习行从小至大,日日翫习不觉殃至。是故说,凡罪充满,从小积成。
莫轻小善,以为无福,水滴虽微,
渐盈大器,凡福充满,从纤纤积。
莫轻小善,以为无福者,如有善人诣彼塔寺礼拜求福,或上明灯烧香扫洒,作倡伎乐悬缯幡盖,从一钱始,复劝前人使发施心,一团以上供养圣众,或以杨枝净水供给清净,或脂灯续明。如此小小亦不可轻,依彼心识获报无量,如然一灯除舍闇冥,不知冥之踪迹,如烧极微妙香,尽除臭秽不知所在,利剑虽小能断毒树。此亦如是,善行虽微能除重罪,往来人天不更苦恼,从此适彼受福无量现在可知,滴滴不绝遂满大器,勇者行福渐渐成就。是故说,凡福充满,从纤纤积。
犹如人度河,缚筏而牢固,
彼谓度不度,聪叡乃谓度。
缚筏而牢固者,犹彼众生欲度深渊,或筏而度或腰船而度,或浮𤬄或载小船,或草木为筏,皆得至岸而无罣碍。是故说,犹如人度河,缚筏而牢固也。彼谓度不度者,度不度者谓爱渊犹如深渊流出成河,弥满世界流向三界,趣四生遍五道,复流至色、声、香、味、细滑法。是故说,彼谓度不度也。聪叡乃谓度者,所谓聪叡者佛、辟支佛是,虽度世渊不足为奇。何以故?世渊无尽,度爱欲渊者,乃谓为奇。是故谓,聪叡乃谓度也。
佛世尊已度,梵志度彼渡,比丘入渊浴,声闻缚牢筏。昔有两师大梵志,造立波罗利弗多罗大城,功夫已举庄饰成办,便请佛及众入城供养。未与诸门立号,梵志内心作是念:“若沙门瞿昙从所门出,当名为瞿昙门,若复如来度恒伽水,当名彼渡为瞿昙渡。”尔时梵志复生是念:“不审如来为欲载筏度,腰船、浮𤬄、小船,为载何度?”尔时,世尊知彼梵志心中所念,即以神力及比丘僧忽然而度,在彼岸立。尔时,世尊在大众中,而说此偈:
“佛世尊已度,梵志度彼渡,
比丘入渊浴,声闻缚牢筏。”
说此偈已,各还精舍。梵志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
是泉何用?水恒停满,拔爱根本,
复欲何望?
是泉何用,水恒停满者,三有者假谓为泉,爱亦名为泉,水恒停满,一切诸结皆集爱泉。是故说,是泉何用,水恒停满也。拔爱根本,复欲何望者,行人以能拔爱根本无复生死,犹如毒树究尽其根,无复出生亦无枝叶,爱亦如是,无复枝叶拔其根本,复欲何望者?更不受有更不复生。是故说,复欲何望也。
水人调船,弓师调角,巧匠调木,
智人调身。
水人调船者,治牢固橖,治诸孔不使漏水,使众生类从此岸得至彼岸;弓匠修治筋角调和得所,火炙筋被用不知折。是故说,水人调船,弓师调角也。巧匠调木者,墨缕絣直高下齐平,意欲造立宫室成就。是故说,巧匠调木。智者调身者,恒以正教不毁法律,搜求义味,求上人法。是故说,智者调身也。
犹如深泉,表里清彻,闻法如是,
智者欢喜。
犹如深泉,表里清彻者,所以说偈,智者以譬喻自解。或有深泉不清恒浊,或复有泉深而且清,於彼自照面像悉现。是故说,犹如深泉,表里清彻也。闻法如是,智者欢喜者,昔有国王,厌患世典疲倦俗业,往至塔寺欲听正法。时,象力比丘得阿罗汉道,当次说法。时,彼国王以巾覆头,脚著履屣入众听法。罗汉比丘告彼王曰:“昔佛有制,不得为著屣者说法。”王内恚隆盛即脱履屣。罗汉比丘复告王曰:“昔佛如来亦说此限,不得与覆头者说法。”王闻是语遂兴瞋恚,内自思惟:咄!今为此比丘所辱,此比丘故当见我头白秃,故欲辱我耳;若此比丘说法不入我耳者,当取斫头。尔时国王即却头覆:“沙门速为我说法。”比丘报曰:“如来、至真、等正觉亦说此教,不得为瞋恚者说法。王今瞋恚,何由得说法?王当正意听说譬喻。犹如浊泉涌沸不停,王今如是,心意倒错何由闻法?”尔时,国王内自惭愧,即兴敬心:“此比丘必是圣人,乃能玄鉴通达人心。”即从座起右膝著地头面礼足,白比丘言:“唯愿圣尊与我说法,使此秽形永蒙䕃覆。”王即就坐欲得闻法。尔时比丘便以此偈,向王说曰:
“犹如深泉,表里清彻,闻法如是,
智者欢喜。”
尔时,比丘重与王说法,令彼王心欢喜踊跃,道根信心而不倾动。是故说,闻法如是,智者欢喜也。
忍心如地,不动如安,澄如清泉,
智者无乱。
忍心如地者,犹如此地,亦受於净,亦受於不净,地亦不作是念:“我当舍是受是。”智者执行亦复如是,若人叹誉不以为欢,有毁辱者不怀忧戚,见善不喜闻恶不怒。是故说,忍心如地也。不动如安明者,犹如安明独处众山,不为暴风所倾动。贤圣之人亦复如是,不为阙四事心有增减。是故说,不动如安明也。澄静如清泉,智无乱者,犹如澄静泉表里清彻,不为小流所娆浊,智者如是,内既无非外奸不入,心如金刚不可沮坏。是故说,犹如澄泉,智者不乱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