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灯会元 卷第三十七
宋沙门大川济 纂
青原下七世
含珠哲禅师法嗣
洋州龙穴山和尚,僧问:“如何是西来意?”师曰:“骑虎唱巴歌。”问:“既是善知识,为甚么却与土地烧钱?”师曰:“彼上人者难为酬对。”
唐州大乘山和尚,僧问:“枯树逢春时如何?”师曰:“世间希有。”问:“如何是四方八面事?”师曰:“升子里𨁝跳,斗子内转身。”
襄州延庆院归皢慧广禅师,僧问:“言语道断时如何?”师曰:“两重公案。”曰:“如何领会?”师曰:“分明举似。”问:“如何是凤山境?”师曰:“好生看取。”曰:“如何是境中人?”师曰:“识么?”
襄州含珠山真禅师,僧问:“师唱谁家曲,宗风嗣阿谁?”师曰:“含珠密意,同道者知。”曰:“恁么则不假羽翼,便登霄汉去也。”师曰:“钝。”问:“古镜未磨时如何?”师曰:“昧不得。”曰:“磨后如何?”师曰:“黑如漆。”
紫陵一禅师法嗣
幷州广福道隐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指南一路?”师曰:“妙引灵机事,澄波显异轮。”问:“三家同到请,未审赴谁家?”师曰:“月印千江水,门门尽有僧。”
紫陵微禅师,初到夹山,山问:“近离甚处?”师曰:“向北山。”曰:“是何宗徒?”师曰:“昔日老胡师子吼,顶门一裂至如今。”住后,僧问:“如何是紫陵境?”师曰:“寂照灯光夜已深。”曰:“如何是境中人?”师曰:“猿啼虎啸。”问:“宝剑未出匣时如何?”师曰:“磐陀石上栽松柏。”问:“如何是大猛烈底人?”师曰:“石牛步步火中行,返顾休衔日中草。”曰:“如何是五逆底人?”师曰:“放火夜烧无相宅,天明戴帽入长安。”曰:“如何是孝顺底人?”师曰:“步步手提无米饭,敛手堂前不举头。”问: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师曰:“红炉焰上碧波流。”
兴元府大浪和尚,僧问:“既是喝河神,为甚么被水推却?”师曰:“随流始得妙,住岸却成迷。”
洪州东禅和尚,僧问:“如何是密室?”师曰:“江水深七尺。”曰:“如何是密室中人?”师曰:“此去江南三十步。”僧问:“如何是新吴剑?”师作拔剑势。
同安威禅师法嗣
陈州石镜和尚,僧问:“石镜未磨,还鉴照否?”师曰:“前生是因,今生是果。”
青原下八世
谷隐静禅师法嗣
襄州谷隐知俨宗教禅师,登州人也。僧问:“师唱谁家曲,宗风嗣阿谁?”师曰:“白云南,伞盖北。”问:“如何是迦叶亲闻底事?”师曰:“速须吐却。”问:“如何是诸佛照不著处?”师曰:“问这山鬼窟,作么?”曰:“照著后如何?”师曰:“咄精怪。”问:“千山万水,如何登陟?”师曰:“举步便千里万里。”曰:“不举步时如何?”师曰:“亦千里万里。”
襄州普宁院法显禅师,僧问:“曩劫共住,为甚么不识亲疎?”师曰:“谁?”曰:“更待某甲道!”师曰:“将谓不领话。”问:“千山万水,如何登陟?”师曰:“青霄无间路,到者不迷机。”
同安志禅师法嗣
鼎州梁山缘观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和尚家风?”师曰:“益阳水急鱼行涩,白鹿松高鸟泊难。”问:“家贼难防时如何?”师曰:“识得不为寃。”曰:“识得后如何?”师曰:“贬向无生国里。”曰:“莫是他安身立命处也无?”师曰:“死水不藏龙。”曰:“如何是活水龙?”师曰:“兴波不作浪。”曰:“忽然倾湫倒岳时如何?”师下座把住曰:“莫教湿却老僧袈裟角。”问:“师唱谁家曲,宗风嗣阿谁?”师曰:“龙生龙子,凤生凤儿。”问:“如何是西来意?”师曰:“葱岭不传唐土印,胡人谩唱太平歌。”问:“如何是从上传来底事?”师曰:“渡水胡僧无膝袴,背驼梵夹不持经。”问:“如何是正法眼?”师曰:“南华里。”曰:“为甚在南华里?”师曰:“为汝问正法眼。”问:“如何是学人自己?”师曰:“寰中天子,塞外将军。”曰:“便恁么去时如何?”师曰:“朗月悬空,室中暗坐。”问:“如何是衲衣下事?”师曰:“密。”师与瑞长老坐次,僧问:“二尊不并化,为甚两人居方丈?”师曰:“一亦非。”有偈曰:“梁山一曲歌,格外人难和。十载访知音,未尝逢一个。”问:“亡僧迁化向甚么处去?”师曰:“亡僧几时迁化?”曰:“争奈相送何!”师曰:“红炉焰上绦丝缕,叆叇云中不㸃头。”上堂:“垂钩四海,秖钓狞龙。格外玄机,为寻知己。”上堂:“垂丝千尺,意在深潭。一句横空,白云自异。孤舟独棹,不犯清波。海上横行,罕逢明鉴。”问:“如何是衲衣下事?”师曰:“众圣莫显。”师后示偈曰:“红焰藏吾身,何须塔用新。有人相肯重,灰里邈全真。”
归宗章禅师法嗣
东京普净院常觉禅师,陈留李氏子。初访归宗,闻法省悟,遂求出家。未几,归宗将顺寂,召师抚之曰:“汝於法有缘,他后济众人,莫测其量也。”仍以披剃事,嘱诸门人。师至唐乾化二年落发,明年纳戒於东林寺甘露坛。寻游五台山,还上都,於丽景门外独居二载。间有北邻信士张生者,请师供养。张素探玄理,因叩师垂诲。师乃随宜开诱,张生於言下悟入。设榻留宿,至深夜,与妻窃窥之。见师体遍一榻,头足俱出。及令婢仆视之,即如常,倍加钦慕。曰:“弟子夫妇垂老,今愿割宅之前堂,以裨丈室。”师欣然受之。至后唐天成三年,遂成大院,赐额曰普净。师以时机浅昧,难任极旨。苟启之非器,令彼招谤讟之咎,我宁不务开法。每月三八施浴,僧道万计。师尝谓诸徒曰:“但得慧门无壅,则福何滞哉?”一日,给事中陶谷入院,致礼而问曰:“经云,离一切相则名诸佛。今目前诸相纷然,如何离得?”师曰:“给事见个甚么?”陶欣然仰重。自是王公大人,屡荐章服师号,皆却而不受。以开宝四年十二月二日示疾,十一日吿众。嘱付讫,右胁而化。
䕶国远禅师法嗣
怀安军云顶德敷禅师,初参䕶国,问曰:“直截根源佛所印,摘叶寻枝我不能时如何?”国曰:“罢攀云树三秋果,休弄碧潭孤月轮。”师乃顿释所疑。住后,成都帅请就衙升座。有乐营将出,礼拜起,回顾下马台,曰:“一口吸尽西江水即不问,请师吞却阶前下马台。”师展两手唱曰:“细抹将来。”营将猛省。
大阳坚禅师法嗣
襄州石门聪禅师,僧问:“大阳迁化向甚么处去?”师曰:“骑牛不戴帽,正坐不偏行。”
潭州北禅契念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大道之源?”师曰:“众流混不得。”曰:“独脱事如何?”师曰:“穿云透石。”问:“如何是不坠古今句?”师曰:“十五十六,日月相逐。”
石门彻禅师法嗣
襄州石门绍远禅师,初在石门作田头。门问:“如何是田头水牯牛?”师曰:“角转轰天地,朝阳处处春。”他日门又问:“水牯牛安乐否?”师曰:“水草不曾亏。”曰:“田中事作么生?”师曰:“深耕浅种。”曰:“如法著。”师曰:“某甲不曾取次。”住后,僧问:“师唱谁家曲,宗风嗣阿谁?”师曰:“十方无异路,揭觉凤林前。”问:“先师已归雁塔去,当阳一句请师宣。”师曰:“修罗掌内擎日月,夜叉足下蹋泥龙。”问:“金龙不吐凡间雾,请师举唱凤凰机。”师曰:“白眉不展手,长安路坦平。”问:“如何是西来意?”师曰:“布袋盛乌龟。”问:“如何是石门境?”师曰:“孤峰对凤岭。”曰:“如何是境中人?”师曰:“岩中残雪,处处分辉。”问:“如何是和尚密作用?”师曰:“滴沥非旨趣,千山不露身。”问:“四方八面来时如何?”师曰:“赤脚波斯鼻嗅天。”问:“亡僧迁化向甚么处去?”师曰:“灰飞烟灭,白骨连天。”师与病僧灸次,僧问:“正当与么时如何?”师曰:“通玄一脉,大似流星。”问:“如何是古佛心?”师曰:“白牛露地卧青溪。”问:“生死之河,如何过得?”师曰:“风吹荷叶浮萍草。”问:“如何是教外别传一句?”师曰:“羊头车子入长安。”问:“生死浪前如何话道?”师曰:“毛袋横身绝饮啄,青溪常卧太阳春。”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山深水冷。”曰:“如何是道中人?”师曰:“金锤击金鼓。”问:“天阴日不出,光辉何处去?”师曰:“䥫蛇横大路,通身黑似烟。”问:“如何是宗乘中一句?”师曰:“石火夜烧山,大地齐合掌。”问: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师曰:“石牛拦古路,木马骤高楼。”
潭州北禅怀感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诸圣为人底句?”师曰:“红轮当万户,光烛本无心。”问:“师唱谁家曲?”师曰:“石户不留心,洞玄通妙的。”问:“如何是佛?”师曰:“尺短寸长。”
鄂州灵竹守珍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西来意?”师曰:“锡带胡天雪,瓶添汉地泉。”问:“迷悟不入诸境时如何?”师曰:“境从何来?”曰:“恁么则无诸境去也。”师曰:“龙头蛇尾汉。”
舒州四面山津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佛?”师曰:“王字不著㸃。”曰:“学人不会。”师曰㸃。”问: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师曰:“山寒水冷。”师有《挂杖颂》曰:“四面一条杖,当机验龙象。头角稍低昻,电光临背上。”
嘉州承天义勤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承天境。”师曰:“两江夹却青盲汉,一带山藏赤脚蛮。”问:“如何是谛实之言。”师曰:“措大巾子黑。”
凤翔府青峰义诚禅师,僧问:“三际不生,是何人境界?”师曰:“白云连雪岳,明月混鱼钩。”曰:“未审向上更有事也无?”师曰:“有。”曰:“如何是向上事?”师曰:“灵光烁破琉璃色,大地明来绝㸃痕。”问:“如何是青峰家风?”师曰:“向火吃甜瓜。”
襄州广德山智端禅师,僧问:“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?”师曰:“著衣吃饭。”曰:“见后如何?”师曰:“著衣吃饭。”问:“如何是广德山?”师曰:“当阳花易发,背阴雪难消。”曰:“如何是山中人?”师曰:“朝霞不出门,暮霞行千里。”
筠首座者,太原人也。自至石门逾三十年,丛林慕之。有僧请吃茶次,问:“如何是首座为人一著子?”师曰:“适来犹记得。”曰:“即今又如何?”师曰:“好生㸃茶来!”一日荷鉏入园,僧问:“三身中那一身去作务?”师拄鉏而立。僧曰:“莫便当也无?”师携鉏便行。
青原下九世
谷隐俨禅师法嗣
襄州谷隐契崇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师曰:“番人皮裘胡人著。”曰:“学人不会此理如何?”师曰:“聋人侧耳痖人歌。”
梁山观禅师法嗣
郢州大阳山警玄禅师,江夏张氏子。依智通禅师出家,十九为大僧。听圆觉了义讲席,无能及者,遂游方。初到梁山,问:“如何是无相道场?”山指观音,曰:“这个是吴处士画。”师拟进语,山急索曰:“这个是有相底,那个是无相底?”师遂有省,便礼拜。山曰:“何不道取一句?”师曰:“道即不辞,恐上纸笔。”山笑曰:“此语上碑去在。”师献偈曰:“我昔初机学道迷,万水千山觅见知。明今辨古终难会,直说无心转更疑。蒙师㸃出秦时镜,照见父母未生时。如今觉了何所得,夜放乌鸡带雪飞。”山谓“洞上之宗可倚”,一时声价籍籍。山殁,辞塔至大阳,谒坚禅师。坚让席使主之。僧问:“如何是大阳境?”师曰:“羸鹤老猿啼谷韵,痩松寒竹锁青烟。”曰:“如何是境中人?”师曰:“作么!作么!”曰:“如何是和尚家风?”师曰:“满瓶倾不出,大地没饥人。”上堂:“嵯峨万仞,鸟道难通。剑刃轻冰,谁当履践。宗乘妙句,语路难陈。不二法门,净名杜口。所以达磨西来,九年面壁,始遇知音。大阳今日,也大无端。珍重!”问:“如何是透法身句?”师曰:“大洋海底红尘起,须弥顶上水横流。”师问僧:“甚处来?”曰:“洪山。”师曰:“先师在么?”曰:“在。”师曰:“在即不无,请渠出来,我要相见。”僧曰:“聻。”师曰:“这个犹是侍者。”僧无对。师曰:“吃茶去。”上堂:“诸禅德须明平常无生句、妙玄无私句、体明无尽句。第一句通一路,第二句无宾主,第三句兼带去。一句道得师子嚬呻,二句道得师子返掷,三句道得师子踞地。纵也周遍十方,擒也一时坐断。正当恁么时,作么生通得个消息?若不通得个消息,来朝更献楚王看。”问:“如何是平常无生句?”师曰:“白云覆青山,青山顶不露。”曰:“如何是妙玄无私句?”师曰:“宝殿无人不侍立,不种梧桐免凤来。”曰:“如何是体明无尽句?”师曰:“手指空时天地转,回途石马出纱笼。”曰:“如何是师子嚬呻?”师曰:“终无回顾意,争肯落平常。”曰:“如何是师子返掷?”师曰:“周旋往返全归父,繁兴大用体无亏。”曰:“如何是师子踞地?”师曰:“㢠绝去来机,古今无变异。”问:“如何是大达底人?”师曰:虚空类不得。”曰:“如何是清净法身?”师曰:“白牛吐雪彩,黑马上乌鸡。”上堂:“撒手那边千圣外,祖堂少室长根芽。鹭倚雪巢犹自可,更看白马入芦花。”上堂:“夜半乌鸡抱鹄卵,天明起来生老鹳。鹤毛鹰觜鹭鸶身,却共乌鸦为侣伴。高入烟霄,低飞柳岸。向晩归来子细看,依俙恰似云中雁。”师尝释曹山三种“堕”曰:“此三语须明得转位始得。一作水牯牛,是类堕。”师曰:“是沙门转身语,是异类中事,若不晓此意,即有所滞。直是要伊一念无私,即有出身之路。二不受食,是尊贵堕。”师曰:“须知那边了却,来这边行履。若不虚此位,即坐在尊贵。三不断声色,是随堕。”师曰:“以不明声色,故随处堕。须向声色里有出身之路。作么生是声色外一句?”乃曰:“声不自声,色不自色,故云不断指掌,当指何掌也。”《五位颂》曰:“正中偏,一轮皎洁正当天。宛转虚玄事不彰,明暗秖在影中圆。偏中正,休观朗月秦时镜。隐隐犹如日下灯,明暗混融谁辨影。正中来,脉路玄玄绝迂回。静照无私随处现,如行鸟道入廛开。偏中至,法法无依即智智。横身物外两不伤,妙用玄玄善周备。兼中到,叶路当风无中道。莫守寒岩异草青,坐却白云宗不妙。”师神观奇伟,有威重。从儿稚中,日秖一食。自以先德付授之重,足不越限,胁不至席。年八十,叹无可以继者,遂作偈并皮履、布直裰,寄浮山远禅师,使为求法器。偈曰:“杨广山头草,凭君待价焞。异苗翻茂处,深密固灵根。”偈尾云:“得法者潜众十年,方可阐扬。”远拜而受之。遂赞师像曰:“黑狗烂银蹄,白象昆仑骑。於斯二无碍,木马火中嘶。”师天圣五年七月十九升座,辞众示寂。塔于本山。
鼎州梁山岩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师曰:“新罗附子,蜀地当归。”
澧州药山利昱禅师,上堂:“山河大地、日月星辰与诸上座同生,三世诸佛与诸上座同参,三藏圣教与诸上座同时。还信得及么?若也信得及,陜府铁牛吞却乾坤。虽然如是,被法身碍却,转身不得。须知有出身之路,作么生是诸上座出身之路?道!道!”良久曰:“若道不得,永沉苦海。珍重!”僧问:“格外之谈,乞师垂示。”师曰:“要道也不难。”曰:“恁么则万仞碧潭,许垂一线也。”师曰:“大众笑你。”
鼎州罗纹得珍山主,僧问:“亲切处乞师指示?”师曰:“老僧元是广南人。”
石门远禅师法嗣
潭州道吾契诠禅师,僧问:“师唱谁家曲?宗风嗣阿谁?”师曰:“凤岭无私曲,如今天下传。”曰:“如何是道吾境?”师曰:“溪花含玉露,庭果落金台。”曰:“如何是境中人?”师曰:“拥炉披古衲,曝日枕山根。”问:“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?”师曰:“玉上青蝇。”曰:“见后如何?”师曰:“红炉焰里冰。”
怀安军云顶山鉴禅师,僧问:“雪㸃红炉,请师验的。”师曰:“王婆煮䭔。”曰:“争奈即今何!”师曰:“犹嫌少在。
邓州广济方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佛?”师曰:“骑牛趁春草,背却少年爷。”问:“宝剑未磨时如何?”师曰:“乌龟啖黑豆。”曰:“磨后如何?”师曰:“庭柱挂灯笼。”曰:“如何是修行?”师曰:“庭柱伤寒。”
果州青居山升禅师,僧问:“师唱谁家曲?宗风嗣阿谁?”师曰:“金鸡啼石户,得意逐波清。”曰:“未审是谁之子?”师曰:“谢汝就门骂詈。”
北禅感禅师法嗣
濠州南禅聪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西来意?”师曰:“冬月深林雨,三春平地风。”问:“如何是大道根源?”师曰:“云兴当午夜,石虎叫连霄。”
青原下十世
太阳玄禅师法嗣
舒州投子义青禅师,青社李氏子。七龄颕异,往妙相寺出家,试经得度。习《百法论》。未几叹曰:“三祇涂远,自困何益?”乃入洛听《华严》,义若贯珠。尝读诸林菩萨偈,至即心自性,猛省曰:“法离文字,宁可讲乎。”即弃游宗席。时圆鉴禅师居会圣岩,一夕,梦畜青色应,为吉征。届旦师来,鉴礼延之。令看外道问佛“不问有言、不问无言”因缘。经三载,一日问曰:“汝记得话头么?试举看。”师拟对,鉴掩其口。师了然开悟,遂礼拜。鉴曰:“汝妙悟玄机邪?”师曰:“设有也须吐却。”时资侍者在旁,曰:“青华严今日如病得汗。”师回顾曰:“合取狗口。若更忉忉,我即便呕。”自此复经三年,鉴时出洞下宗旨示之,悉皆妙契。付以太阳顶相皮履直裰,嘱曰:“代吾续其宗风,无久滞此。善宜䕶持。”遂书偈送曰:“须弥立太虚,日月辅而转。群峰渐倚他,白云方改变。少林风起丛,曹溪洞帘卷。金凤宿龙巢,宸苔岂车碾。”令依圆通秀禅师。师至彼无所参问,唯嗜睡而已。执事白通曰:“堂中有僧日睡,当行规法。”通曰:“是谁?”曰:“青上座。”通曰:“未可,待与按过。”通即曳杖入堂,见师正睡。乃击床呵曰:“我这里无闲饭与上座,吃了打眠。”师曰:“和尚教某何为?”通曰:“何不参禅去。”师曰:“美食不中饱人吃。”通曰:“争奈大有人不肯上座。”师曰:“待肯,堪作甚么?”通曰:“上座曾见甚么人来?”师曰:“浮山。”通曰:“怪得恁么顽赖。”遂握手相笑,归方丈。由是道声籍甚。初住白云,次迁投子。上堂,召大众曰:“若论此事,如鸾凤冲霄,不留其迹。羚羊挂角,那觅乎踪。金龙不守於寒潭,玉兔岂栖於蟾影。其或主宾若立,须威音世外摇头。问答言陈,仍玄路旁提为唱。若能如是,犹在半途。更若凝眸,不劳相见。”上堂:“宗乘若举,凡圣绝踪。楼阁门开,别户相见。设使卷帘悟去,岂免旁观。春遇桃华,重增眼病。所以古人道,向上一路,千圣不传。诸仁者,既是不传,为甚铁牛走过新罗国里?”遂喝曰:“达者须知暗里惊。”僧问:“师唱谁家曲?宗风嗣阿谁?”师曰:“威音前一箭,射透两重山。”曰:“如何是相传底事?”师曰:“全因淮地月,得照郢阳春。”曰:“恁么则入水见长人也。”师曰:“秖知荆玉异,那辨楚王心?”僧礼拜,师以拂子击之。复曰:“更有问话者么?如无,彼此著便。”问:“和尚适来拈香,祝延圣寿,且道当今年多少?”师曰:“月笼丹桂远,星拱北辰高。”曰:“南山直耸齐天寿,东海洪波比福源。”师曰:“双凤朝金阙,青松古韵高。”曰:“圣寿已蒙师指示,治化乾坤事若何?”师曰:“不如缄口退却是报皇恩。”上堂:“默沉阴界,语落深坑。拟著则天地悬殊,弃之则千生万劫。洪波浩渺,白浪淊天。镇海明珠,在谁收掌?”良久,卓拄杖曰:“百杂碎。”上堂:“孤村陋店,莫挂瓶盂。祖佛玄关,横身直过。早是苏秦触塞,求路难回。项主临江,何逃困命。诸禅德到这里,进则落於天魔,退则沈於鬼趣。不进不退,正在死水中。诸仁者,作么生得平稳去?”良久曰:“任从三尺雪,难压寸灵松。”师作《五位颂》幷序:“夫长天一色,星月何分。大地无偏,枯荣自异。是以法无异法,何迷悟而可及。心不自心,假言象而提唱。其言也,偏圆正到,兼带叶通。其法也,不落是非,岂关万象。幽旨既融於水月,宗源派混於金河。不坠虚凝回途复妙。”颂曰:“正中偏,星河横转月明前。彩气夜交天未晓,隐里俱彰暗里圆。偏中正,夜半天明羞自影。朦朦雾色辨何分,混然不落秦时镜。正中来,火里金鸡坐凤。台玄路倚空通脉上,披云鸟道出尘埃。兼中至,雪仞笼身不回避。天然猛将两不伤,暗里全施善周备。兼中到,解走之人不触道。一般拈掇与君殊,不落是非方始妙。”师示寂,书偈曰:“两处住持,无可助道。珍重诸人,不须寻讨。”投笔奄息。阇维多灵异,兹不尽具。获设利五色,同灵骨塔于寺北三峰庵。
郢州兴阳清剖禅师,在太阳作园头,种瓜次,阳问:“甜瓜何时得熟?”师曰:“即今熟烂了也。”曰:“拣甜底摘来。”师曰:“与甚么人吃?”曰:“不入园者。”师曰:“未审不入园者还吃也无?”曰:“汝还识伊么?”师曰:“虽然不识,不得不与。”阳笑而去。住后,上堂:“西来大道,理绝百非。句里投机,全乖妙旨。不已而已,有屈祖宗。岂况忉忉,有何所益?虽然如是,事无一向。且於唱教门中,通一线道,大家商量。”僧问:“娑竭出海乾坤震,觌面相呈事若何?”师曰:“金翅鸟王当宇宙,个中谁是出头人。”曰:“忽遇出头时又作么生?”师曰:“似鹘提鸠君不信,髑髅前验始知真。”曰:“恁么则叉手当胸,退身三步也。”师曰:“须弥座下乌龟子,莫待重遭㸃额回。”问:“从上诸圣向甚么处去?”师曰:“月照千江静,孤灯海底明。”郑金部问:“和尚甚么时开堂?”师曰:“不历僧祇数,日月未生前。”师卧疾次,太阳问:“是身如泡幻,泡幻中成办。若无个泡幻,大事无由办。若要大事办,识取个泡幻。作么生?”师曰:“犹是这边事。”阳曰:“那边事作么生?”师曰:“匝地红轮秀,海底不栽花。”阳笑曰:“乃尔惺惺邪?”师喝曰:“将谓我忘却。”竟尔趋寂。
南岳福严审承禅师,侍立太阳次,阳曰:“有一人遍身红烂,卧在荆棘林中,周匝火围,若亲近得此人,大敞廛开;若亲近不得,时中以何为据?”师曰:“六根不具,七识不全。”阳曰:“你教伊出来,我要见伊。”师曰:“适来别无左右秖对和尚。”阳曰:“官不容针。”师便礼拜。(师后至华严隆和尚处,举前话。隆曰:“冷如毛粟,细如冰雪。”)李相公特上山,问: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师指庭前柏树。公如是三问,师如是三答。公欣然,乃有颂曰:“出没云闲满太虚,元来真相一尘无。重重请问西来意,唯指庭前柏一株。”
惠州罗浮山显如禅师,初到太阳,阳问:“汝是甚处人?”曰:“益州。”阳曰:“此去几里?”曰:“五千里。”阳曰:“你与么来,还曾踏著么?”曰:“不曾踏著。”阳曰:“汝解腾空那!”曰:“不解腾空。”阳曰:“争得到这里?”曰:“步步不迷方,通身无辨处。”阳曰:“汝得超方三昧邪?”曰:“圣心不可得,三昧岂彰名。”阳曰:“如是!如是!汝应信此即本体全彰,理事不二。善自䕶持。”住后,僧问:“如何是罗浮境?”师曰:“突兀侵天际,巍峨镇海涯。”曰:“如何是境中人?”师曰:“顶上白云散,足下黑烟生。”
襄州白马归喜禅师,初问太阳:“学人蒙昧,乞指个入路。”阳曰:“得。”良久,乃召师,师应诺。阳曰:“与你个入路。”师於言下有省。住后,僧问:“如何是佛法大意?”师曰:“善犬带牌。”问:“如龟藏六时如何?”师曰:“布袋里弓箭。”问:“不著佛求,不著法求,当於何求?”师曰:“村人跪拜石师子。”曰:“意旨如何?”师曰:“社树下设斋。”上堂:“急走即蹉过,慢行趁不上。没量大衲僧无计奈何!有多口饶舌底出来?”僧问:“一句即不问,如何是半句?”师曰:“投身掷下。”曰:“这个是一句也。”师曰:“半句也摸不著?”问:“如何是閴寂之门?”师曰:“莫闹!莫闹!”
郢州太阳慧禅师,僧问:“汉君七十二阵,大覇寰中。和尚临筵,不施寸刃,承谁恩力?”师曰:“杲日当轩际,森罗一样观。”曰:“恁么则金乌凝秀色,玉兔瑞云深。”师曰:“滴沥无私旨,通方一念玄。”问:“如何是和尚家风?”师曰粗:“布直裰重重补,日用鉏头旋旋揩。”曰:“向上客来,如何秖待?”师曰:“要用便用。”问:“如何是西来意?”师曰:“日出东方,月落西户。”复示颂曰:“朝朝日出东方,夜夜月落西户。如今大宋宫家,尽是金枝玉树。”
越州云门山灵运宝印禅师,上堂:“夜来云雨散长空,月在森罗万象中。万象灵光无内外,当明一句若为通。不见僧问大哥和尚云:‘月生云际时如何?’大哥曰:‘三个孩儿抱花鼓,莫来拦我毬门路。’月生云际,是明甚么边事?三个孩儿抱花鼓,拟思即隔;莫来拦我毬门路,须有出身处始得。若无出身处,也似黑牛卧死水。出身一句作么生道?不劳久立。”
怀安军云顶海鹏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大疑底人?”师曰:“毕钵岩中,面面相觑。”曰:“如何是不疑底人?”师曰:“如是我闻,须弥粉碎。”问:“祖意教意,是同是别?”师曰:“达磨逢梁武,摩腾遇汉明。”
复州乾明机聪禅师,僧问:“如何是佛法大意?”师曰:“此问不虚。”问:“如何是东禅境?”师曰:“定水不曾离旧岸,红尘争敢入波来。”
梁山岩禅师法嗣
鼎州梁山善冀禅师,僧问:“拨尘见佛时如何?”师曰:“莫眼华。”问:“和尚几时成佛?”师曰:“且莫压良为贱。”曰:“为甚么不肯承当?”师曰:“好事不如无。”师颂鲁祖面壁曰:“鲁祖三昧最省力,才见僧来便面壁。若是知心达道人,不在扬眉便相悉。”
道吾诠禅师法嗣
相州天平山契愚禅师,僧问:“师唱谁家曲?宗风嗣阿谁?”师曰:“杖鼓两头打。”问: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”师曰:“镇州萝卜。”石含茶居士问:“法无动摇时如何?”师曰:“你从潞府来?”士曰:“一步也不曾蓦。”师曰:“因甚得到这里?”士曰:“和尚睡语作么?”师曰:“放你三十棒。”官人问:“无邻可隔,为甚么不相见?”师曰:“怨阿谁?”师廊下行次,见僧,以拄杖示之。僧便近前接,师便打。
青原下十一世
投子青禅师法嗣
东京天宁芙蓉道楷禅师,沂州崔氏子。自幼学辟谷,隐伊阳山。后游京师,籍名术台寺,试法华得度。谒投子於海会,乃问:“佛祖言句,如家常茶饭。离此之外,别有为人处也无?”子曰:“汝道寰中天子敕,还假尧舜禹汤也无?”师欲进语,子以拂子𢷾师口曰:“汝发意来,早有三十棒也。”师即开悟,再拜便行。子曰:“且来!阇黎。”师不顾,子曰:“汝到不疑之地邪?”师即以手掩耳。后作典座,子曰:“㕑务勾当不易。”师曰:“不敢。”子曰:“煮粥邪?蒸饭邪?”师曰:“人工淘米著火,行者煮粥蒸饭。”子曰:“汝作甚么?”师曰:“和尚慈悲,放他闲去。”一日侍投子游菜园,子度拄杖与师,师接得便随行。子曰:“理合恁么?”师曰:“与和尚提鞋挈杖,也不为分外。”子曰:“有同行在。”师曰:“那一人不受教?”子休去。至晩问师:“早来说话未尽。”师曰:“请和尚举。”子曰:“卯生日,戌生月。”师即㸃灯来。子曰:“汝上来下去,总不徒然。”师曰:“在和尚左右,理合如此。”子曰:“奴儿婢子,谁家屋里无?”师曰:“和尚年尊,阙他不可。”子曰:“得恁么殷勤!”师曰:“报恩有分。”住后,僧问:“胡家曲子不堕五音,韵出青霄,请师吹唱。”师曰:“木鸡啼夜半,铁凤叫天明。”曰:“恁么则一句曲含千古韵,满堂云水尽知音。”师曰:“无舌童儿能继和。”曰:“作家宗师,人天眼目。”师曰:“禁取两片皮。”问:“夜半正明,天晓不露。如何是不露底事?”师曰:“满船空载月,渔父宿芦花。”问:“如何是曹洞家风?”师曰:“绳床风雨烂,方丈草来侵。”问:“如何是直截根源?”师曰:“足下已生草,举步落危坡。”上堂:“昼入祇陀之苑,皓月当天。夜登灵鹫之山,太阳溢目。乌鸦似雪,孤雁成群。铁狗吠而凌霄,泥牛斗而入海。正当恁么时,十方共聚,彼我何分?古佛场中,祖师门下,大家出一只手,接待往来知识。诸仁者,且道成得个甚么事?”良久曰:“剩栽无影树,留与后人看。”上堂:“才升此座,已涉尘劳。更乃凝眸,自彰瑕玷。别传一句,勾贼破家。不失本宗,狐狸恋窟。所以真如凡圣,皆是梦言。佛及众生,并为增语。到这里回光返照,撒手承当。未免寒蝉抱枯木,泣尽不回头。”上堂:“唤作一句,已是埋没宗风。曲为今时,通途消耗。所以借功明位,用在体处。借位明功,体在用处。若也体用双明,如门扇两开,不得向两扇上著意。不见新丰老子道,峰峦秀异,鹤不停机。灵木迢然,凤无依倚。直得功成不处,电火难追。拟议之间,长途万里。”上堂:“腊月三十日已前即不问,腊月三十日事作么生?诸仁者到这里,佛也为你不得,法也为你不得,祖师也为你不得,天下老和尚也为你不得,山僧也为你不得阎罗老子也为你不得。直须尽却今时去,若也尽却今时,佛也不奈他何,法也不奈他何,祖师也不奈他何,天下老和尚也不奈他何,山僧也不奈他何阎罗老子也不奈他何。诸人且道,如何是尽却今时底道理?还会么?明年更有新条在,恼乱春风卒未休。”问:“如何是道?”师曰:“无角泥牛奔夜栏。”上堂:“钟鼓喧喧报未闻,一声惊起梦中人。圆常静应无余事,谁道观音别有门。”良久曰:“还会么?休问补陀岩上客,莺声啼断海山云。”上堂,拈拄杖曰:“这里荐得,尽是诸佛建立边事。直饶东涌西没,卷舒自在,也未梦见七佛已前消息。须知有一人,不从人得,不受教诏,不落阶级。若识此人,一生参学事毕。”蓦召大众曰:“更若凝眸,不劳相见。”上堂,良久曰:“青山常运步,石女夜生儿。”便下座。上堂:“假言唱道,落在今时。设使无舌人解语,无脚人能行,要且未能与那一人相应。还会么?龙吟徒侧耳,虎啸谩沉吟。”问:“如何是兼带之语?”师曰:“妙用全施该世界,木人闲步火中来。”曰:“如何是和尚家风?”师曰:“众人皆见。”曰:“未审见个甚么?”师曰:“东壁打西壁。”大观初,开封尹李孝寿奏师“道行卓冠丛林,宜有褒显。”即赐紫方袍,号定照禅师。内臣持敕命至,师谢恩竟,乃陈己志:“出家时尝有重誓,不为利名,专诚学道,用资九族。苟渝愿心,当弃身命。父母以此听许。今若不守本志,窃冐宠光,则佛法、亲盟背矣。”於是修表具辞。复降旨京尹坚俾受之。师确守不回,以拒命坐罪。奉旨下棘寺,与从轻。寺吏闻有司,欲徙淄州。有司曰有疾,与免刑。及吏问之,师曰:“无疾。”曰:“何有灸瘢邪?”师曰:“昔者疾,今日愈。”吏令思之。师曰:“已悉厚意,但妄非所安。”乃恬然就刑而行,从之者如归市。及抵淄川,僦居,学者愈亲。明年冬,敕令自便。庵於芙蓉湖心,道俗川凑。示众曰:“夫出家者为厌尘劳,求脱生死。休心息念,断绝攀缘,故名出家。岂可以等闲利养,埋没平生。直须两头撒开,中间放下。遇声遇色,如石上栽花。见利见名,似眼中著屑。况从无始以来,不是不曾经历,又不是不知次第。不过翻头作尾,止於如此。何须苦苦贪恋。如今不歇,更待何时?所以先圣教人,秖要尽却今时。能尽今时,更有何事。若得心中无事,佛祖犹是寃家。一切世事,自然冷淡,方始那边相应。你不见隐山至死不肯见人,赵州至死不肯告人,匾担拾橡栗为食,大梅以荷叶为衣,纸衣道者秖披纸,玄泰上座秖著布。石霜置枯木堂与人坐卧,秖要死了你心。投子使人办米,同煮共餐,要得省取你事。且从上诸圣,有如此榜样,若无长处,如何甘得?诸仁者,若也於斯,体究的不亏人。若也不肯承当,向后深恐费力。山僧行业无取,沗主山门,岂可坐费常住,顿㤀先圣付嘱。今者辄斆古人,为住持体例,与诸人议定,更不下山,不赴斋,不发化主。唯将本院庄课一岁所得,均作三百六十分,日取一分用之,更不随人添减。可以备饭则作饭,作饭不足则作粥,作粥不足则作米汤。新到相见,茶汤而已,更不煎㸃,唯置一茶堂,自去取用,务要省缘,专一办道。又况活计具足,风景不疎。华解笑,鸟解啼,木马长鸣,石牛善走。天外之青山寡色,耳畔之鸣泉无声。岭上猿啼,露湿中宵之月。林间鹤唳,风回清晓之松。春风起时,枯木龙吟,秋叶凋而寒林华散。玉阶铺苔藓之纹,人面带烟霞之色。音尘寂尔,消息宛然。一味萧条,无可趣向。山僧今日向诸人面前,说家门已是不著便,岂可更去升堂入室,拈槌竖拂,东喝西棒,张眉努目,如痫病发相似。不唯屈沈上座,况亦辜负先圣。你不见达磨西来少室山下,面壁九年。二祖至於立雪断臂,可谓受尽艰辛。然而达磨不曾措了一词,二祖不曾问著一句。还唤达磨作不为人,得么?二祖做不求师,得么?山僧每至说著古圣做处,便觉无地容身,惭愧后人软弱,又况百味珍羞,递相供养。道我四事具足,方可发心。秖恐做手脚不迭,便是隔生隔世去也。时光似箭,深为可惜。虽然如是,更在他人从长相度,山僧也强教你不得。诸仁者还见古人偈么?山田脱粟饭,野菜淡黄虀,吃则从君吃,不吃任东西。伏惟同道,各自努力。珍重!”政和七年冬,赐额曰华严禅寺。八年五月十四日,索笔书偈,付侍僧曰:“吾年七十六,世缘今已足。生不爱天堂,死不怕地狱。撒手横身三界外,腾腾任运何拘束。”移时乃逝。